平心而論,在“富養(yǎng)”女兒的浪潮中,我偏偏有一個“摳門”的老爸。我的“摳門”老爸堪比葛朗臺,腳踢夏洛克,讓阿巴貢沉默不語、潑留希金會聞之流淚,每當我生氣時候說我爸爸“摳門”,他總會糾正我,說這叫“勤儉節(jié)約”。
能讓水塔巷縫補店的阿姨們會交頭接耳、評頭論足、竊竊私語的人并不多,我爸爸就是其中之一,他還在巷子口,就有阿姨笑著說那個“補床單”的人來了,我爸在阿姨們口中的代號就是“補床單的人”。
這個年代,年輕人對待壞掉的東西的第一反應(yīng)不是修補,而是“換掉”,對待感情是如此,對待物品也是如此。對年輕人來說,新床單在拼多多上也花不了幾個錢,來補床單的是種異類,只有60年代70年代的人才會執(zhí)迷于去呵護一切他們擁有的東西,例如:給各種家電套上罩子。
陪伴大多數(shù)90后童年的沙市“鴛鴦牌”床單在我家依舊工作至今,當我感嘆于是否它質(zhì)量太好,家庭購買新床單需求減少而以至于如今銷量下降時,它終于在某天破了幾個洞,按理說應(yīng)該“光榮退休了”,但他堅持“縫縫補補又三年”的原則,拿到縫補阿姨店里,只花費8元,在阿姨巧手之下,28年工齡的“鴛鴦牌”床單又返聘上崗了。
“我是農(nóng)民的兒子”是我爸的口頭禪,老爸身體力行地詮釋著什么叫“樸素”,頭上的發(fā)型是永遠不變的板寸,每個月花費10元,去中央花園對面小巷子里面的“王一刀”理發(fā)店修理,外套一般都是半新半舊單位發(fā)的制服,里面的毛衣還是他剛結(jié)婚那會兒,我媽給他手工編織的。
看起來挺得體的一個人,翻開他的秋褲一定是起了毛球的,腳上穿的鞋子,仔細看看就會發(fā)現(xiàn)修補過的痕跡,對于買襪子,老爸有他的一套,所有的襪子都買同款同色,這樣一只襪子不見了,可以隨時配上另外一只,反正所有襪子都長一個樣子。
要說“吃”的藝術(shù),那就是我爸的另外一個特殊功能,他總是能找到便宜又實惠的小飯店,非工作日,10元的“自助餐”、5元的水餃、4元的拉面都是他經(jīng)常光顧的地方。
10元的“自助餐”一定要給大家科普一下,在農(nóng)民工聚集的地方,一定有這樣的“自助餐”。通常是一個小推車,一個熱情的大嫂,推車上面有各種菜式可供選擇,不限量供應(yīng)菜和米飯,甚至啤酒免費,旁邊有簡易的小餐桌,一般到飯點就圍滿了人,很受務(wù)工人員的歡迎。
工作日他的餐食就不會在外面“下館子”如此“奢侈”了,一般都是這樣安排的,早上食堂兩個大包子,加上免費的咸菜和稀飯,中餐食堂買一葷一素喝食堂送的湯,下班時候把早上中午沒吃完的飯菜打包回家,在家炒上兩個素菜又是一頓。
如果遇到出門應(yīng)酬,我爸的餐盒就發(fā)揮了巨大的作用,自帶打包用的餐盒,可以省下一次性打包盒的錢,打包回去的菜可以讓媽媽明天中午熱熱,又解決了一天的中餐。
除此之外,爸爸對醬菜有著特別的喜愛,一日三餐,無醬菜不歡,他還會自己親自制作醬菜,說醬菜就著飯吃,吃得更香,我斗膽嘗試了一下他的醬菜,咸的我喝了好幾杯水,我吐吐舌頭說,吃太咸了對身體不好,他卻笑笑說,從小吃到大,習慣了。
說起住,很長一段時間我會吐槽自己住在“貧民窟”,那個由舊廠房改造的一室一廳40平米小房子里面住下了一家人,有時候人多需要上衛(wèi)生間,還要去樓下50米遠的公共廁所,家具都是拼多多買的自己拼,很難想象130元可以買到一張床,舊貨市場曾經(jīng)也是我們常光顧的地方,不過自從我爸會拼多多后,再也不去了,說網(wǎng)上的比二手的還便宜。
沙發(fā)在我們家是不需要的家具,我們家看電視都是坐著小板凳,不僅收納方便,客廳空出來的地方還可以變身成吃飯、跳繩、開家庭會議的多功能場所。
穿不上的衣服鞋子要帶回老家給外婆做農(nóng)活穿,從老家?guī)沓圆煌甑男迈r蔬菜要及時送給鄰居,快遞的紙盒子收集起來送給樓下的阿姨,樓頂種蔥、盆里種蒜,他的生活美學就是“每一件東西都有需要它的位置”,我爸把我們一大家安排的妥妥的。
我爸的坐騎更是一絕,車齡10年的手動擋桑塔納3000除了發(fā)動機不響,哪里都響,家里除了我能開他的車,其他人對于這個車都望塵莫及,不敢嘗試駕駛。
這個時候他通常都會騎上他的另一個坐騎,我上班第一天時候美名曰送我的上班禮物——不明品牌的掛擋燃油摩托車,因為我的腿實在太短,坐上去夠不著地,這輛車就由我爸美滋滋地笑納了,我有理由懷疑他是借著送我禮物的由頭,給自己買了輛摩托車。
如果你想認識我的老爸,很簡單,周末的早上你在水塔巷看到一個騎著船式摩托車,身穿舊制服,頭戴粉色頭盔,哼著小曲,手上還提著給老婆孩子打包早飯的微胖男人,不用懷疑,他就是我爸。
我爸這么摳門,是小時候家里窮,農(nóng)民家庭,家里又有六姊妹,天天都為填飽肚子犯愁,穿的衣服,背的書包,都是老大用完給老二,等最小的再穿時,褲子已嚴重褪色,大補丁上補著小補丁。
過慣了苦日子的他舍不得浪費。這樣摳門的老爸,卻十分支持我的公益事業(yè),他說,現(xiàn)在能吃飽穿暖住好,我們的生活已經(jīng)很幸福。人生還需要做些有意義的事情,去更多地造福社會,幫助有需要的人。
從2013年我接觸公益開始,只要我說去做善事,老爸有時間都會陪我去參加活動,之前我們包的李市鎮(zhèn)新燈村的白菜滯銷,老爸幫我推銷了好幾百斤,出人出車幫我們運輸白菜。
去年疫情捐款,老爸在各種渠道捐款后,又在巾幗志愿者協(xié)會以家庭名義捐款1458元。今年七一,老爸還交了五千元的特殊黨費,這樣的事情舉不勝舉,他號召家庭成員每年捐出一個月的工資做公益。
這就是我那“摳門”的老爸,一粥一飯,當思來之不易,半絲半縷,恒念物力維艱,他在工作中總是兢兢業(yè)業(yè),一絲不茍,在生活中也盡量節(jié)儉,他是一個廉潔奉公的老黨員,更是一個外表嚴厲、內(nèi)心仁慈的好父親。
(作者系民進荊門市沙洋支部會員)